《金锁记》中“月亮”这个意象的含义
来源:学生作业帮 编辑:作业帮 分类:语文作业 时间:2024/11/08 16:50:57
《金锁记》中“月亮”这个意象的含义
月亮意象之一:象征主题意蕴这轮中国的“月亮”究竟有哪些中国特色?在中国文化里,月亮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星体,它伴随着神话的世界飘然而至,负载着深刻的原始文化信息,凝聚着我们古老民族深厚的生命感情和审美理想.首先,中国文化里月亮最基本的象征意义是母亲与女性.《礼记》中说:“大明生于东,月生于西,此阴阳之分,夫妇之位也”.大明即太阳,代表男性,意味着阳刚、强壮和力量;月亮代表女性,意味着温柔、阴柔、温馨、婉约和缠绵.月亮是贞洁、洁净、爱与美的象征.其次,在我国古人的观念中,月是水的结晶,水是月的灵魂,是贞洁纯净的象征,是美的化身.月亮在中国审美的深层结构中,始终流露着神秘的永恒的女性微笑.因此古典诗词里,常常以美人似月,佳人月下作为基本抒情意象.再次,月亮是永恒的象征.“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月亮时晦时明,时圆时缺,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启示着人们对宇宙永恒的思考和人生短暂的喟叹.月亮有如此多的含义,那么在《金锁记》中它主要有哪些意义呢?从月亮的视角看,曹七巧具有忧郁的气质和反生命色彩的悲剧美,这也是小说主题蕴涵所在.张爱玲在《金锁记》中总共七次描写了月亮,尤其是首尾均以“三十年前的月亮”遥相呼应,那么由此可见作者以月亮来作为小说主题象征的用意是非常显豁的.为什么“月亮”有着如此大的魅力呢?是因为曹七巧她只是二少爷的姨奶奶,地位比丫鬟高,命运比小姐差,一直被姜家大小都瞧不起,而她又是姜家最要强的女人,她的个性真正得以表现是在婆婆过世后,九老太爷出面分割姜家财产的会上,她义愤填膺地要求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家产,“维持了几天的僵局,到底还是无声无臭照原计划分了家.孤儿寡妇还是被欺负了.”从此她“和姜家各房很少来往”.她的处境和举动,就像没有了太阳的夜晚的月亮,婆婆死了她可以发光了,但是光亮依然微弱,夜晚天空中孤独运行的月亮就是她命运的真实写照.为了挽救月亮像太阳一样具有万物生长的光和热所缺乏的生命活力,人们才更多地赋予了她母性般的生命力量,但是,月亮所具有的反生命的象征意义是没法从根本上消除的.月亮的“反生命”功能不幸在曹七巧身上得到了应验.首先,女儿长安是七巧畸形生活的第一个牺牲品,七巧用她满蘸着残忍的手策划了长安的人生悲剧;而在长安的悲剧中,又一次伴随着月亮这个重要的意象. 其次,儿媳芝寿的悲剧是七巧的又一“杰作”七巧的那种自己得不到幸福别人也休想得到的阴暗变态心理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月亮意象之二:暗含故事时间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作者起笔借助月亮引出故事发生的时间是“三十年前”,三十年啊,只有这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的月亮无言地俯视着大地人间.故事主人公曹七巧,这位麻油店老板的女儿在三十年前出嫁来到了上海的大户人家,做了姜公馆二少爷的姨奶奶,而姜家二少爷是个骨痨病患者,长年卧病在床,由于曹家和姜家根本不能门当户对,因此曹七巧受尽了姜家人的白眼;当她的婆婆死了后,曹七巧终于另立门户,此时她不但年岁大了,而且心态极度扭曲,变本加厉地折磨她的女儿和儿子,直至她走向人生的最后.这里借助月亮构成了三重叙事的时间存在.第一重是“我们”的时间,这是根本意义上的时间,它的存在既有着普遍的“先在性”,即“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又有着独特的“个别性”,即“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这里的“我们”是一个指代很宽的概念,也许有人看见了,也许有人没看见,但是不论看见与否,月亮不仅与主人公曹七巧有关,也都与我们有关,在月亮的映照下,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凄惨而哀婉的“故事”.小说第一段的第一句中间的“省略号”是意味深长的,在宇宙时间的“先在性”和人间时间的“个别性”之间,究竟我们将演绎什么样的故事呢?尽管内容不同、形式相异,但实质相同——悲剧,因为不论是人类命运的不可捉摸,还是个体命运的偶然遭遇,都借助这轮月亮的象征性意义而给予昭示.第二重是“年轻人”的时间,“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由此引出故事的实际内容,这天晚上“月光照到姜公馆新娶的三奶奶的陪嫁丫鬟凤箫的枕边”,曹七巧的丫鬟“小双脱下了鞋,赤脚从凤箫身上跨过去,走到窗户跟前,笑道:‘你也起来看看月亮.’”两个不谙时事的小姑娘便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了曹七巧的来龙去脉和姜家的家长里短.也许在她们眼里曹七巧命运和姜家变故犹如月亮一样阴晴圆缺是常事,不过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这她们看来“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可是,这轮月亮由于见证了曹七巧的人生经历和姜家的世事沧桑,就“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月亮“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比喻新颖,奇特,为年轻人的月亮烙上了一层哀伤陈旧的印记.这从两个丫鬟谈笑风生的讲述和议论就可以看出她们的确不能理解、也无法理解主人公曹七巧悲苦的遭遇和由此产生的乖戾的性格.这一重时间含义以天真自然的方式暗含的是曹七巧未到姜家的单纯和朴素,又为老年人的“时间”作了映衬和铺垫.第三重是“老年人”的时间,“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历经世事沧桑的老年人,走过了生命三十个岁月的老年人,这轮月亮就成了他们人生经历的见证.曹七巧在姜家也从如花似玉的少女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妪,她的屈辱和悲哀、抗争和倔强、憧憬和渴望、变态和残忍,写满了这也许还不算太短的三十年.老年人心中的月亮是一个矛盾的意象:回忆中“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现实中“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事实上,三十年后的月亮仍然是三十年前的那个月亮,根本不存在着“大,圆,白”之说,而三十年后今晚的月亮也不存在什么“凄凉”,造成这一变化的关键是经历了“三十年的辛苦路”.结合上面年轻人看老年人看起来的“欢愉的月亮”,在年轻人眼中却是悲哀的,这里便构成了两个反讽.宇宙中的月亮是唯一的,是不可能随意变化的,月亮挂在天上,相隔古今的人,看到的是同一个天体,老年人的回忆与年轻人的想象都只是对月亮的一种假想认识.月亮并没有变形,变形了的实际上是经历了三十年风雨的人.“变形的人”应该是小说的主人公曹七巧,小说就以月亮所包含的不同时间意义,为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主题思想的开掘埋下了一个寓意深长的伏笔.月亮意象之三:烘托人物关系《金锁记》形形色色的人物有十余个之多,但真正与“月亮”有关的全部是女性,而其中曹七巧就是一个最具有月亮意义的女性.如果说姜家的其他儿媳妇是太阳的话,那么出身低微的她就只能是月亮了;又如果说在小说的前半部分她是笼罩在婆婆强烈阳光下的女人的话,这一阶段她没能表现出乖戾的性格,那么婆婆死后她独立了,一个人就像月亮孤独而倔强地发出阴冷的光芒,她的内心世界和她统领下的家庭,到处都是寒光闪烁和冷气弥漫.小说第一次写曹七巧出场是这样的,经过昨夜两个丫鬟在月光下的议论交代了她的生平,第二天,“天就快亮了.那扁扁的下弦月,低一点,低一点,大一点,像赤金的脸盆,沉下去.”这个死气沉沉的月亮仿佛就是曹七巧在姜家处境和命运的写照,即曹七巧的存在意义就只能像这轮昏沉的下弦月一样,尽管有光亮但是微弱的,最后随着象征姜家男权势力的太阳的升起,她的悲剧就是必然的了.曹七巧的悲惨遭遇和凄凉境遇导致了她变态的心理和乖僻的性格,她又把这一切转嫁到了她的女儿和儿媳妇身上,她们在她阴暗晦涩和凄冷孤寂的死亡之光笼罩下,也如下弦月一样漫漫地沉坠到了悲剧命运的深渊.这些都在小说有关月亮的描写中得以烘托.曹七巧与她女儿长安的关系.少女时代的长安颇有进取心,她千辛万苦的向七巧争取到了上学的机会,从而暂时脱离了七巧的变态世界和严酷控制,长安在学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人便开始有朝气起来,生活也变得正常了.但是七巧却不能够忍受也不甘心女儿拥有健康快乐的生活,于是她使尽手段,四处散布谣言,中伤破坏长安的名誉,使长安无颜再见师长和同学,长安只有无奈辍学,重新回到那阴森森的由母亲控制的世界中继续她早已注定的悲剧生活. 作者在叙述长安退学前一夜时,又一次借助了月亮:半夜里,长安爬下床来,半蹲半坐在地上,从枕边摸出一只口琴偷偷摸摸地吹了起来,竭力的按捺着吹,她接不上气来,歇了半晌.这时候窗子外面月亮出来了“窗格子里,月亮从云里出来了.墨灰的天,几点疏星,模糊的缺月,像石印的图画,下面白云蒸腾,树顶上透出街灯淡淡的圆光.” 在这里,出现了“缺月”这个象征.表面上看,这是长安眼中的缺月,实际上长安和缺月是一体的.缺月是模糊的,而长安自身也是模糊的,她姿色平庸,举止无奇,增添了她的模糊性.她生在七巧家里,摊上这样一个母亲,本身就是一种牺牲,长安从出生起就注定要陷入这种不清醒的模糊悲剧中.曹七巧与她儿媳芝寿的关系.儿媳芝寿的悲剧是七巧的又一“杰作”,故事中提到七巧上当受骗而为儿子长白娶了据说很美丽但实际上相貌很丑陋的媳妇芝寿.从芝寿进门开始,七巧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挖苦、讽刺、羞辱、漫骂芝寿,从她的容貌缺陷到婚姻生活,七巧都给予打击、夸大事实,时而暗中刺探,时而无中生有,可以这样说,芝寿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七巧的那种自己得不到幸福别人也休想得到的阴暗变态心理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七巧妒忌儿子妒忌儿媳,达到了疯狂的地步,她强迫儿子给自己烧鸦片,不让他和芝寿同房.半夜三更,在烟榻上和儿子议论、取笑可怜的芝寿,从儿子那里刺探芝寿的隐私.作者在叙事过程中的一段写景:“起座间的帘子撤下送去洗濯了.隔着窗玻璃望出去,影影绰绰乌云里有个月亮,一搭黑,一搭白,像个戏剧化的狰狞的脸谱.一点,一点,月亮缓缓的从云里出来了,黑云底下透出一线炯炯的光,是面具底下的眼睛.”月亮下一对母子,母亲不似母亲,儿子不像儿子,在深夜的烟榻上讨论另一个女人的秘密. 而他们讨论的那个可怜的女人芝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已经绝望到极点.然而 “今天晚上的月亮比哪一天都好,高高的一轮满月,万里无云,像是漆黑的天上一个白太阳.”月亮那样圆满,但是月亮下的人呢?月亮的圆满反衬着芝寿的悲剧.月亮是芝寿眼中的白太阳似的月光“窗外还是那使人汗毛凛凛的反常的明月——漆黑的天上一个灼灼的小而白的太阳.”芝寿在同婆婆七巧争夺同一个男人(其丈夫长白)的战争中彻底失败,她的一生在病痛的折磨和秽语的辱骂中悲惨死去而告终.由此可见,月亮所包含的所有意象不论哪一种都与小说的主人公曹七巧紧密相联.尽管我们不可能重复曹七巧的人生经历,也没有她那样乖戾的性格和阴暗的心理,但是月光下的一切物体都是阴暗的.张爱玲无意间触摸到了人类命运的思考,即时间的必然流逝和个体的偶然经历,这二者矛盾所表现出来是月亮式的忧伤来揭示人类悲剧性命运,这也是这篇小说所具有的人类学意义之所在.正如小说结尾所写: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小说首尾呼应,一如神秘的命运怪圈.曹七巧的世界随着生命的谢幕而结束,然而现实的生活仍在继续,月亮照样升起.《金锁记》这篇小说从月亮开始,又以月亮结束,月亮这个意象始终贯穿着全篇,加深了悲剧的深刻性和一贯性.故事完了,但是月亮仍然存在.张爱玲以其幽深的笔触及其独特的构思为我们营造了一种迂回含蓄的意境,构筑了一曲绵延悠长的永恒的“月光曲”.这月亮构筑的永恒悲剧,不但是女性的悲剧,而且是人生的悲剧.张爱玲中篇小说《金锁记》所描绘上海的浮华和风情已经过去,但是张爱玲的月亮不会衰亡,留给我们的将是月亮下的永恒的张爱玲式的传奇.一轮明月,照了不同时期的人的人生,也照着张爱玲的一生.